活水部落

　公車上國中生的叫囂特別吸引我的注意。

　這星期除了上一個廣播節目外，我幾乎都在家中當宅男。「無論今天有沒有約會，我都要出門聽聽世界的聲音！」今天起床時這樣告訴自己。

　出門直接跳上公車，原本以為這是我的專車，車上只有我一位乘客。到了樓厝站，一次上來六個國中生，他們很有默契的坐在我四周。我以為自己對小朋友特別有吸引力，結果是誤會一場。我坐的位置再公車上的倒數第二排靠窗，公車上的最後一排附近則是青少年三五成群時，為了聊天方便的寶座，巧合罷了，與魅力無關！況且吸引一些小鬼也沒什麼好得意的。

　可以確定的有兩男兩女，至於剩下的兩個，說不男不女好像刻薄了點，應該說可男可女，以免犯了性別議題上政治正確的錯誤。

　有一個坐在我後方，操著唐老鴨語調的男孩，他想必剛進入青春期吧！每天數著體毛確定自己“轉大人”中，很多男孩的期待與困擾不都是如此嗎？

　六個國中生加入了我的公車之旅。他們使我想起了過去，也使我覺察了現在。

　我國中時是什麼模樣呢？戴個膠框眼鏡，十足的書呆子模樣，有一個小女朋友，她是我的初戀情人。那段歲月的蒼白，在我生命的圖畫中褪去了顏色，直到公車上國中生的出現，使我的國中回憶從模糊的影像中浮現出來，有點像老舊電視收到的干擾雜訊。

　國中生用他們特有扁又尖的聲調喧嘩著。他們跟誰嗆聲、跟誰幹架、如何用猛的抄著傢伙，誰抽什麼牌子的香煙、誰沒品、誰很賤，還有一些從A片中學到的姿勢與知識。

　總在說到忘我時，就會有人跳出來說：「幹！公車上ㄋㄟ！小聲一點啦！」他的仗義執言，其音量足以吸引另一車道公車乘客的注意，不知道我們車上的其他乘客該不該感謝他的正義感？

　我羨慕他們！我欣賞他們的恣意妄為！

　國中的我是一個好學生：守規矩、功課好。這是從老師的眼光看，但我怎麼看自己呢？我像個哈巴狗一樣，用好成績交換師長摸摸頭(或許還可以換一塊狗餅乾…)，我沒有朋友，我很寂寞，我會作弄一個同學，幫他取跟生殖器有關的綽號，但我是全校前十名的學生，所以我從來沒有因此受過處罰。

　我滿腦子想著下一次段考、下一次模擬考，我那位可憐的國中同學成了我的娛樂來源，打發我這段暗淡的歲月。

　回想起來，當時的自己心中充滿小奸小惡的念頭，但沒種去做、去嘗試！

　公車上國中生們的真實，讓我看見自己曾經的虛假。

　我從其他乘客嫌惡的臉上，看見了自己過去的表情。我知道他們心裡想什麼，「一群小流氓、小太妹」、「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…」。我以前就是這麼想的。

　我不認為這群國中生以後一輩子就會沉淪下去，除非他們身旁所謂的“大人”這麼認為。誰在年輕時沒有荒唐過呢？或許是他們的真實勾起了心中的不堪回首，於是我的忌妒表現在臉上的嫌惡吧！

　我不知道這六個國中生的未來會如何？希望他們在朋友前的真實可以用來真實的面對自己，我祝福他們！

　一路上，三字經不絕於耳，笑鬧聲此起彼落，我笑著，我幻想自己是他們的第七個朋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