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乎佛教徒》這本書出現在我最迷惘的時候,當時走過了一段自我探索的旅程。

就好像到一個地方長住的心情一樣,隨著時間、也隨著適應了異地的生活,反而會忘了當初來到此地的原因。無論是追求還是逃避什麼,總會在習慣了一切後回到陳舊的心思裡。

其令人感到不悅之處,在於又少了一個可以轉化困擾的地方,或者說,這異鄉美境的(逃避)功效已不再強大了。

是否該另謀他地呢?到最後的結果會不會又「折損」了一個靜心之所呢?

我的迷惘,正是自己處於想要尋覓安頓身心的新天地,與擔憂「又」毀了一個勝境的矛盾之中。

然而《近乎佛教徒》的出現,就好像有幾次經驗中,因為某些特別的書進入了我的生命,而使當時的自己可以走過生命的挑戰,安然的邁向下一個階段。

就說《踏上心靈幽徑》吧!那時的我正過著心神遊蕩的日子,我一直在逃避自己的碩士論文,因為我的碩士論文得從自己的生命故事談起。

這意味著我必須誠實的面對自己的生命歷程!

人生有時候會從單純毫不掩飾的狀態中,「一瞬間」(以主觀感受來說)變成一個習慣戴上面具的人,並且完全忘了真面目是什麼模樣。

在此同時,又可以培養出洞悉他人的能力(同樣以主觀感受而言),還有,絕口不提對方真面目的「修養」。

最令人吃驚的,就是毫不擔心自己真面目「被洞悉」的泰然自若(因為自己會否認到底)。

難怪「看清別人很容易、面對自己很困難」這句話可以如此廣泛的被引用。

然而面對自己正如修行的過程,一定要先從認清什麼是虛幻(或幻象)開始,而且在這條路上通常不會讓人愈來愈「快樂」或「舒服」,為了完全理解真相(或真實),反而會先加重虛幻所帶來的苦痛,直到苦痛大到無法承受、也無從逃避,人才會願意(或甘願)謙卑的接受真相。

踏上心靈幽徑》正是一本修行生活的指導手冊,從我的角度來說,也是讓我能勇敢的踏上了解自我之路的關鍵指南。

似乎有一個無形的老師,在我逃避面對真相時,把這本書重重的砸在我腦袋上,我才能完成碩士論文。

不過以我駑鈍的資質,砸一次肯定是不會醒的!

於是在論文進行的尾聲,我開始準備進入下一個階段時,《生命不再等待》往我頭上狠狠的敲了一記。

生命不再等待》的啟發,讓我在初步看清自我的真面目後,提起勇氣去實踐此生的使命。

人有時候很奇怪!老天爺用了各種方法讓人明白自己的使命,而且所有人也都看出自己生來的天賦所在,但唯獨自己不相信自己,還竭盡所能的證明自己「不行」。

在寫論文的過程中,我已經用筆展現了自己的「能寫」,而眼看要畢業了,心中卻總想方設法的說服自己:「其實我還不行啦!」

生命不再等待》是印度聖者寂天菩薩所造《入菩薩行》的註釋書。寂天菩薩開宗明義便說:「我們確實能開發出自己最優質的部分,並助他人也達到此一境地。(《生命不再等待》,頁26)

生命不再等待》在我因懷疑而猶豫不前時,適時的推了我一把。

畢業後的生活,就在寫作與教書中開展,但不知為什麼,我覺得自己累積了很多的挫折感,卻不見任何成就感,雖然有很多朋友的鼓勵,可我就是不滿意自己。

隨著不滿的堆積,我發現過去曾幫助我超越的方式一一失效,不滿的感覺進化成恐懼。

恐懼從具體的擔憂,像是能否出書的不安,隨著時間催化成無形的焦慮,滲透到生活的細節中。

最後,焦慮成長為一頭名為「麻木」的怪獸。

「與其找不到出路,不如放棄吧!」這應該是麻木在人心中的主要論調。

可是放棄就像稀釋的苦茶,終究還是苦的。如果人生有一定份量的「苦」茶得喝,我寧可喝濃縮的,至少還有苦盡甘來的可能。

我清醒的看著「麻木」,看這怪獸如何吞噬人生。

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?

此時我想起了自己在碩士論文中所提出「覺」的概念。「覺」的古字為「覐」,「爻」是組成《易經》中卦象的符號,用以記錄自然現象的變化。也就是說,「覐」的意思是要人「看見現象」。

而今我看見了內心「從不滿到恐懼,恐懼轉為焦慮,焦慮演化成麻木」的「現象」,我卻束手無策,不免會想:「如果就這樣渾渾噩噩,會不會比較字在呢?」我開始懷疑了觀照心緒的必要性。

也就是說,我懷疑自己所努力的方向。

可是,我好像又無法回到一切都無所謂的生命型態了!

如此進退維谷的狀態實在很折磨人,它的難熬在於不知如何向人啟齒,只光在腦中思忖都會覺得自己很無聊,卻又不能擱在一旁不管它。

我在沒有任何神秘啟發或是戲劇張力的情況下,只是覺得時間這麼浪費下去,不如拿本書來看,於是我從書架上抽出《近乎佛教徒》。

近乎佛教徒》試圖回答:「如何才是佛教徒?」這個問題。作者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在書中這麼說:

如果一個人接受下列四項真理,他就是佛教徒:

一切和合事物皆無常(諸行無常)

一切情緒皆苦(諸漏皆苦)

一切事物皆無自性(諸法無我)

涅槃超越概念(涅槃寂靜)(《近乎佛教徒》,頁20)

我不太明白這些觀點,但更讓我好奇的是,這一本看似宣揚佛教的書,卻這樣表示:「清醒的心會警告我,一個充滿了自稱佛教徒的世界,不見得會是一個更好的世界。(《近乎佛教徒》,頁19)

我窩在沙發上隨意的翻著,讀這些我有些懂又有些模糊的概念,雖然沒有全身細胞都震動起來的感覺,作者的文字卻輕柔的帶我一頁接著一頁的讀下去。

一直到這段文字出現在我眼前:

恐懼的背後是對確定性不斷的渴求。我們對未知感到恐懼。人心對肯定的渴望,是根植於我們對無常的恐懼。…當你能夠覺察不確定性,當你確信這些相關聯的成分不可能保持恆常與不變時,就能生起無畏之心。(《近乎佛教徒》,頁53)

我像是被什麼驅使似的,馬上起身出門健走,帶著近乎佛教徒》。

我邊走邊思索著「無常」的意思,從某個角度看,我從一個方法轉向另一個、一處靜心之地移至下一處,包括永無止境的自我探索,對於生命意義的指向,我似乎總在「一邊走路一邊迷路」的狀態中。

內心深處總在抗拒無常似的,企盼找到一個恆常的「答案」或是一個「終極法門」,以其生命有所依歸。

好吧!我粗淺的去理解,如果一切和合事物皆無常,那麼《踏上心靈幽徑》使我勇於面對生命歷程,《生命不再等待》把我推向書寫奉獻的道路,這一切有何意義?老實說,我有點絕望。對於「無常」,我無法反駁,卻也因此惱羞成怒!好像自己的努力如垃圾一般!

我走到龍潭大池畔,找了一處樹蔭坐下來,再翻開《近乎佛教徒》,我想看看作者如何自圓其說:

我們能認清因緣的不穩定,就會了解自己有力量轉化障礙,並且完成不可能的任務。生活中的各個層面都是如此。如果你現在沒有一台法拉利,你完全有可能創造出因緣而擁有一台。只要世上有法拉利,你就有機會去擁有它。同樣的,如果你想活久一點,可以選擇不抽煙和多運動。合理的希望是存在的。而絕望,和它的反面盲信一樣,都是相信恆常的結果。(《近乎佛教徒》,頁58-59)

我們通常只想要無常的一半過程:我們只要生而不要死,只要得而不要失,只要考試的結束而不要它的開始。真正的解脫來自領受整個循環,而不是緊緊抓住自己喜歡的部分而已。(《近乎佛教徒》,頁60)

我該說自己被說服了嗎?還是自己內心深處明白「從不滿到恐懼,恐懼轉為焦慮,焦慮演化成麻木」的根源,正是對「無常」的抗拒呢?

因為我有一個固執的想法,把所有的事物區分為二元對立的存在,並且我只想保留或擁有那我認為「好的」或令我「舒服」的部分。最後,我讀到了這段:

試問,你曾經解決過多少問題,然後看著其他的問題又生起?如果你樂於這種循環,那就沒什麼好抱怨的。但是當你了解到問題永遠不會有結束的一天,那麼,探尋內在真諦的開始就到來了。(《近乎佛教徒》,頁182)

近乎佛教徒》的最後寫道:「很重要的是要了解,做為佛教徒,你沒有責任或使命去讓全世界的人都改信佛教。(《近乎佛教徒》,頁195)

我也不會因自己的閱讀經驗就說「我信佛教」或「我是佛教徒」,我覺得這可能會讓自己陷入「是否為佛教徒」的二元迷思中,我不想再次落入「又毀了一個聖境」的矛盾困境中。

到目前為止,我只是把「諸行無常、諸漏皆苦、諸法無我、涅槃寂靜」盡可能加入自己的每一次觀照(覺)之中,我想重點不在於自己是否會再次落入迷惘中,而是如何從每個經驗裡體會真諦與智慧。

看來,這個無形的老師又透過書本,給了我一記當頭棒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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